千载之下,兰台执笔,固自有公论。

【意琦行/云徽子/澡雪】枯荣

友情向和亲情向,关联篇:《融雪》

BGM:lamp

希望他们新剧都好好的


  春分,指月山头花满林,几番倒春寒总算熬到回暖的时候,澡雪也不用每天被勒令套上一层层厚棉袄。

  自从冬天那事发生,指月山瀑的日子宁静了许多。事后,意琦行想把那日之事告知他的故交,与他商谈对策。剑宿早已不愿再染尘于江湖,但此次幕后人将黑手伸向澡雪,着实挑战绝代剑宿的底线。


  回想与故友重逢的那日,意琦行就为这个好友暗叹几声。

  “剑宿,许久未见了。”白发的云徽子向他微颔首,简单地行了一礼。

  “默云徽……”意琦行微微一怔。

  在剑宿的印象中,默云徽是个很讨厌的人。

  当年四海流浪、毛还没长齐的小孩,面对眼前仙风道骨、尘外孤标的武道七修第一人时,就给后者留下极深的印象。

  “救命啊———武道七修公然拐/卖儿童了!!!真是道德的沦丧!天理的不公!!山下有哪个路过的大侠听见了?这可是全武林的头条新闻啊,意琦行诱/拐儿童了!!!”

  “……”

  往事不堪回首。后来,虽然小小默云被意琦行一拂尘扫下叫唤渊薮,但剑宿还是好心在暗处护他一段路,以防这个惹人厌的小孩被外七修抓去做人俑。

  现在这个孩子也不得不长大了,和过去的自己一样。

  仙云落地,云徽子牵着澡雪的手,站在指月山瀑的面前。

  从万丈高峰倾泻而下的瀑布在周围笼着一层水汽,云徽子手挥拂尘,在空中挥开几道刺目的光芒,灵力化作一道光注入瀑布之顶,四周水雾也随之层层退去。

  澡雪仰头,看着迹君熟练地打开结界,他意识到,自己即将见到的人会是一个迹君十分熟悉的人,不由得放下半悬着的心。

  更何况,意琦行这个名字给他带来从未有过的亲切感,即使他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个人的出现。

  “迹君。”澡雪开口。“以后,澡雪会一直在这个师傅这里吗?”

  云徽子收回手,萦绕在上的云雾穿透一束微光,代表着指月山瀑的结界即将打开,武道七修之首、绝代剑宿意琦行马上要和他们见面了。

  天光破晓,云开雾散,在一片光芒下,云徽子低下头,对澡雪说道:“是的,他会引导你,走向属于你自己的路。”

  澡雪皱眉,“那我……以后是不是见不到迹君了?”

  云徽子一愣。

  “迹君现在身边只有澡雪一个人了。”澡雪道。“太太太太师伯和云魁他们都已经……如果连澡雪都不在了,迹君只有一个人了。”

  “我……”刚启口,云徽子收敛了神色。“可是我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。”

  澡雪道:“这件事,比澡雪、还有迹君的性命还重要吗?”


  “有吾在,他绝非一人。”


  一道声音忽然出现在瀑布后。澡雪回头,原本高悬的瀑布在此时破开一个口子,慢慢向两边收拢,仿佛一张被拉开的巨大帘幕。云徽子抬头,平静地注视眼前的景象,澡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,只见四方雾气散去,一人缓步从中走出。

  此人一挥手中拂尘,一座石桥从瀑布下的深水中浮出,连接着他与对面的人。云徽子走向前,踏在浮出水面的石桥上,向那人行了一礼。

  “剑宿,许久未见了。”

  澡雪的脑中似乎掠过几段残破的画面。

  “默云徽……”剑宿注视着云徽子的白发,微微皱眉,片刻后,向他回礼,改口道:

  “云徽子。”

  旁边的秦假仙感觉气氛有些低沉,赶忙插了句:“哇,原来是含辛茹苦的单亲爸爸带着拖油瓶找上亲爹!”

  澡雪疑惑地歪了歪头:“什么拖油瓶?什么单亲爸爸?”他把目光落在眼前的白衣人。“迹君,他是谁啊?”

  意琦行也将目光落在眼前的孩童身上。

  秦假仙又说:“他是你的负心人!”

  “天下第三人,勿要多言。”云徽子道。“剑宿,这就是仙门云生澡雪,往后就要劳烦你了。”

  语罢,意琦行眉头一皱。

  “……澡雪?”

  澡雪满脸期待地看向剑宿,意琦行盯着眼前只到他腰带但肯定比他背上的春秋高的孩童,看了许久,又把目光挪向澡雪身旁的云徽子。

  云徽子依旧平静地与意琦行对视,两人开始陷入长时间面无表情的对视中。

  “是澡雪?”

  “没错,是澡雪。”

  澡雪对这两句气氛诡异的对话摸不着头脑,意琦行却先向澡雪走了一步。

  “凡铁也能修成剑灵,作为凡铁的极限,已是足够了。”


  “咔”地一声,澡雪扭断了一根手腕粗的薪柴。

  正在煮茶的意琦行回头,“怎么了?”

  澡雪拧眉看着手中的断柴,随后把它丢入火中,“忽然想到了一件不高兴的事……”

  意琦行不语,眼角的余光似是在看放在一边的春秋,澡雪又开口:“不是春秋!我不会再拿他切菜的,你不用担心。”

  此时,门外响起敲门声,澡雪站起身,几步跑到门前开了门。

  这几天仙门刚整理完玄尊遗留的笔记,苦境也没有多生事端,云徽子才得空来指月山瀑做客。他刚踏进门,第一眼就看到放到门边的一捆捆青菜。云徽子皱了皱眉,寻思着要不要提议让仙门每日给他们送餐,但他回想到往日大师兄的光辉事迹,以及实在不好意思打击好友的做菜手艺,所以才作罢。

  意琦行起身,“好友,你来了。”

   “哇,是迹君!”澡雪道。“剑宿,快倒茶!”

  意琦行道:“为什么是吾去倒茶?你不是跑得比御剑还快吗。”

  “剑宿。”云徽子简单地行了一礼,然后摸了摸澡雪的头。“澡雪,看来你在剑宿身边学了很多啊。”

  “对啊,迹君,我现在可厉害了!上次我一下万剑铺道,就把一堆人放倒了!”澡雪道。“我现在就可以再给你演示一……”

  意琦行和云徽子齐声道:“不用了!”

  澡雪有些气馁地坐回到地上,意琦行在一边倒上茶:“改天你再演示吧,现在我们还需要这个屋顶。”

  “好友,你委托的事我去查了。”云徽子开口。“内外七修虽已绝迹于江湖,但外七修仍有余党隐匿在暗处,或许他们想趁此机会,以澡雪来要挟你。”

  意琦行倒茶的手一丝未动,“武林更迭数载,但奸邪登顶之心从未改变。”

  澡雪开口:“他们要抓我干嘛?”

  意琦行回道:“抓你去做人俑。”

  澡雪心里一阵恶寒,“那你当初怎么不把他们都打趴……”

  云徽子在一边补充:“剑宿曾在通天道关押过几人,剑中洛神因魔君尸首之事,与他们有过事端。”

  “哦……”澡雪思忖许久。“那为什么剑宿不提前和迹君说一声,通天道关着人啊。”

  意琦行和云徽子忽然沉默了下来。

  “好友……”云徽子道。“你好像未曾告知我……通天道关押着危险之人。”

  意琦行咳了一声,“你也没说……要在通天道放尸体,吾还以为你只是喜欢去通天道观光……”

  澡雪看着他们又陷入长时间面无表情的对视中,急忙岔开话题: “迹君!剑宿给你做了肉粽,是为了欢迎你来特地去学做的,你要不要尝尝?”

  意琦行有点担心云徽子又像他们初见那样,气急了从他拂尘上扯下几撮毛,也顺着澡雪的话说:“这是吾亲自下厨,你有幸了。”

  澡雪把筷子递给云徽子,云徽子举着筷子,一脸凝重地盯着面前的粽子。

  “这真的是……剑宿第一次下厨做粽子吗?”

  澡雪回道:“是啊!”

  云徽子皱眉,“我怎有一种不祥之感……”

  意琦行道:“你是怀疑吾之厨艺?”

  “并没有……”

  云徽子举起筷子,夹起一块放入嘴/中。


  “……好友!”

  “迹君……迹君!!你怎么了,你不要死啊!”

  “澡雪,别说得这么严重……”

  “剑宿……”

  云徽子满头白发顿时退去,还原到黑发的状态。

  “剑宿好友……”黑发云徽子拽住意琦行的衣袍,勉强开口。

  意琦行急忙上前,“吾在。”

  “此番历经三劫,我感知我天命将至,不能再为苦境铲除奸邪,也难以再照顾澡雪……”云徽子道。“仙门不该因我劫数再受牵连,剑宿,我云徽子在此,将仙门云生澡雪托付于你……”

  “迹君,不要啊!!”澡雪道。

  “……你在说什么胡话。”意琦行皱眉。

  黑发云徽子道:“云徽子之遗愿就是如此,你连这个……也不愿成全我吗?”

  意琦行看着他。

  “你为何……要说如此自负的话?”

  “哈。”

  云徽子笑了笑。

  “因为你做的粽子太难吃了。”

  “……”

  “……”

  “怎么了?”黑发云徽子道。“我觉得我们多年未见,用这种活跃一下气氛最好。”

  意琦行默默站起身。

  “好友,不……不用了吧,我只是随便逗你玩的……哇……不要啊!会死人的!意琦行杀人啦————”

  

  黑发云徽子倒在桌上,澡雪帮忙轻拍后背。

  “……意琦行,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
  意琦行在一边喝茶,“那就不要死。”

  “天呐……你到底放了多少盐!!”黑发云徽子忽然直起身。“杀伤力都能赶上红炉点雪了……也只有澡雪是剑灵才能吃进你做的菜。”

  “对了!”澡雪说道。“秋水给我写信,说无心姐姐给他做了很多野菜馅的馄饨。”

  “别说做野菜。”黑发云徽子道。“如果能让剑宿学会包馄饨,领悟五十层红炉点雪的最高境界都不成问题。“

  “……好友,吾求你变回去行吗。”

  黑发云徽子拍桌道:“你还好意思说!你做得这么难吃,我功力一时半会恢复不了!”

  意琦行思忖片刻,“要不要晚上做野菜……”

  “放过野菜好不好!你能分清野草和野菜吗?!”

  结果,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战云界公子和云海仙门云尊把指月山瀑翻了个遍。

  “你们……”澡雪提着竹篮,皱眉道。“你们到底认不认识野菜啊。”

  “这个不是吗?”

  “我觉得这个是啊。”

  澡雪看着面前两位被激发好奇心的大人,不由得叹了一口气,从竹篮里拿出一株野菜。

  “这个才是啊。”

  黑发云徽子愣了愣,“啊,这个……”

  意琦行侧目,“你想到了什么?”

  澡雪开口:“是以前麟凤姐姐教我认的,应龙哥哥还会陪秋水和我去苦境的山上采。”

  澡雪把野菜放回到篮中,“秋水应该也记得他们,可是他们都……”

  云徽子垂下眼,“都不在了。”



  有时候你会醒来,而有时候坠落会使你灭亡。


  天地双锋崩开一道长长的裂痕,云徽子向后趔趄了几步,用剑身支撑住自己已到极限的身体,邪力通过经脉渗入他的五脏六腑,在他体内不断激荡翻腾,另他吐出一滩淤血。

  “仙门只余你一人,即便如此,你也不愿向曌低头吗?”

  云徽子抬起头,“我,不会放弃……”

  灭世之力自天而降,不久之后就会将神州化为焦土。那个与他二师兄有着相似面容的人,那个占据他大师兄身体的堕天神缓步走向前,四处流窜的邪力压迫着云徽子的胸腔。

  “你有何遗言?”

  血液沾染了云徽子洁白的衣袍,也模糊了他的视线。

  “即使仙门只剩云徽子一人……”

  云徽子慢慢站起身。

  “……我也不会向你屈服!”


  “因为这是我向他们的承诺!”


  煎药的小炉咕噜咕噜冒着气泡,玉逍遥和照料小师弟的玉箫说了几句话,挨了妹妹几顿骂后,才走到默云的床边。他伸出手,用手背试了试默云额头的温度,所幸烧退了大半,玉逍遥长舒了口气,给小师弟掖好被子。

  似乎过了很久,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只肉粽,轻轻放在默云枕边,然后起身离开。

  药炉的盖子被气泡顶开一条细缝,玉逍遥向前走了几步,忽然想到了什么,又转身折回到默云床边。

  “小默云啊……”玉逍遥看着默云说道。“你可要照顾好自己,哪天你的大师兄、二师兄再也不能保护仙门……也不能再保护你了,你要好好走下去。”


  一个人成长的过程,注定伴随着身边人一个个离开。


  “起来!”

  朝天骄朝着跌倒在地的绝代天骄喊道。

  “我们战云界,绝不会有站不起来的人!”

  “剑宿。”

  一留衣箕坐在地上,将空酒罐向后一抛。

  “你再不跟上来,酒可就没了。”

  牡丹花香若隐若现,那道似雪似风的身影出现在剑宿面前,一展雪璞扇,又转瞬随风而逝。

  “兄弟……有缘再会了。”

  意琦行的瞳孔骤然一缩。

  昔日战场同行的勇士走到他面前,拍拍他的肩,随后起身离开,手握定光梭罗的佛者向他颔首示礼,也跟随前方人的脚步离他远去。


  意琦行从地上站了起来,四方空旷无声,他立在原地,踉跄地转过身——这条黑暗的道路上,从来只有他一个人。

  一个又一个沉湎往事的梦境破灭,云徽子睁开眼,侧头看向枕边——他曾经珍视的人都已不在了。

  意琦行踽踽而行,云徽子破云独立。

  这个过程虽然很痛苦,它把昔日的骄傲踩入污泥,把过去的欢笑变成幻影,但它很真实。


  但有时候,你下沉之时便能翱翔。


  “默云徽!”

  春秋辟开重重迷雾,剑气瞬时震开默云周围的妖气,云徽子抬头,看见一人挡在他面前。

  剑宿背手负拂尘,剑锋抵在众天邪王的咽喉:

  “吾手中之剑,还未准允你夺走此人性命。”


  “剑宿,你在吗?”

  散发的意琦行静坐在山瀑边,身旁的梅树落下几瓣落花。

  “其实我只是随便出来看看,看看你英雄生涯有没有很光彩。”

  意琦行依旧不语。

  “剑宿啊,喂,意琦行!回句话啊!我可是为了你偷溜出来的!你知道我瞒着两个师兄出来有多困难吗!“

  语罢,默云走上前,想伸手拍拍剑宿的后背,但他们的刚碰到剑宿的肩膀,就像穿透一层空气,尴尬地停在正中。

  默云愣住了,急忙缩回手。

  “抱歉啊……我还没有入世,我,我还不能……”

  意琦行仍旧不语。

  “对不起……”默云道。“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朋友离开你,但我不能帮你。”

  “无事。”意琦行开口。“事与愿违是人生常态,不是吗?”

  “不会的。”默云道。“意琦行,你不是一个人,还有我呢……”

  意琦行沉默不语,默云开口:“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,我保证!”


  云徽子睁着眼,看着面前绝代剑宿的背影。他想到自己第一眼看到剑宿时,自己也是这样仰望这个似乎无所不能的背影。

  但事实上,面前这人并不是无所不能。他也和凡人一样,心中有脆弱的部分。

  “你……”云徽子用剑撑起身体。“退开!”

  意琦行开口:“如果吾不退呢。”

  “……你!”

  剑身一横,春秋的锋芒照在剑宿的双眼上。

  “吾意琦行所行之路,自始至终,只有吾一人。”


  “但,从未有人能挡吾去路!”



  寒冬已过,指月山瀑又开满花,草木自有枯荣兴衰,人亦有聚散离合。

  一片落英掉在云徽子的额头上,默云抬起头,在远处,云鲸开心地吹着空中的花瓣,吹起了一阵阵花雨。

  但人不会一直沉浸于过去。

  澡雪张开手掌,接住空中徐徐掉落的一朵花。他小心地把花握在手心,轻手轻脚走到剑宿身后,假装无意地把花插在剑宿的发髻上。

  过去的人早已走远,而现在的人仍要向前。

  云徽子转身,看向山前的人。意琦行站在澡雪背后,默默把花从发髻上摘下来,也假装无意地插在澡雪头上,云徽子微笑着看着这一切,并没有出声提醒。

  “好友,保重。”意琦行道。

  澡雪摆摆手,“迹君,有空来玩啊,下次我做肉粽给你吃。”

  冬去春来,草木枯荣,生生不息。

  云徽子道:“我会的。”

  云鲸发出长长的呼啸声,似是在回应他们,云徽子笑了笑。

  “再会了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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