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载之下,兰台执笔,固自有公论。

【良颜/卫聂】Hide Ⅴ

*黑道AU


  日暮,圣母显灵堂的彩窗被普世光辉笼罩,折射在地面有绚丽的五彩光芒。唱诗班最后一个音符止于高大的穹顶之上,幼童们纷纷合上书册,在他们步出大堂的那刻,他们擦身经过了一个人。

  盖聂轻轻将大门关上,大堂中只有几个虔诚祷告的人,台上闭目的圣母安详地怀抱圣子,彩色玻璃折射出的光印在一排排长木椅上,也印在盖聂平静的脸上。

  圣母像下,一个穿黑衣大袍的人背对着他:

  “真没想到,你也会到这里做祷告。”

  盖聂认出了这个声音,慢慢走上前一步,而坐在木椅上祷告的人下一秒就掏出了枪。

  盖聂侧目,对着他说:“我来这里,只是希望你就此收手。”

  黑衣人转过身,胸前金色的十字架项链微微晃动,在光照下发出晶亮的反光。

  “你远远跑到这里,就为了说这一句无用的废话。”卫庄嘲讽地勾起嘴角。“你觉得,你成功的胜算有几分?”

  盖聂不言,四周的枪口毫无偏差地对准他,卫庄侧身,仰视身后被柔和之光拥抱的圣母像。

  “以前师傅经常到这里来,为他年轻时在战场上杀死的人忏悔。”卫庄压迫的双眼转向盖聂。“你呢,你也是为了你在秦氏杀死的人,而到这里忏悔的吗?”

  盖聂的双眼有细微的波动,“我们这些人的生死,从来不是由我们自主的。” 他顿了顿。“但别人不一样,不应该牵扯无辜的人进来。”

  “无辜的人?”卫庄道。“你是指昨天把你的事搅乱的那人吧,他是真的无辜还是罪有应得,他自己心里应该清楚。一个家破人亡、天天在教堂向上帝请求拯救的可怜人,可惜这肮脏的世界,上帝都已经抛弃它了——我只是,替上帝给他一个机会罢了。”

  盖聂开口:“你并没有拯救他,你把他推入了地狱。”

  “对他而言,人世和地狱又有什么区别。”卫庄笑道。

  卫庄做了一个手势,将枪口对准盖聂的人迅速收起枪,他慢慢往前走,看着盖聂岿然不动的身姿离他越来越近。在他擦过盖聂肩膀的时候,他听见盖聂开口道:

  “你相信这世界上有上帝吗?”

  卫庄停下了脚步。


  耶和华将硫磺与火,从天上耶和华那里,降于所多玛和蛾摩拉,把那些城和全平原,并城里所有的居民,连地上生长的都毁灭了。


  屠杀的火焰如同上帝无法抑制的怒火,烧灼并洗净人的肉体和灵魂,四周到处是翻滚直上的浓烟,还有焚烧人体油脂特有的焦味。卫庄穿过无止境的烈火,最后撞开了一扇门。

  他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。

  这个人一无是处,甚至不能挽留亲生儿子的性命,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走上一条不归路。但他也是卫庄曾经抱有过一丝希望的人。

  卫庄突然不知道自己是来救他,还是来亲眼看着他死的,直到他看到对方缓缓转过头,身后烧断的木头噼啪一声溅开火星,照得对方双眼一片明亮。

  他才明白,这是他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。

  卫庄举起枪,子弹射穿了人的躯体,溅开的血液滚落在焦土里,连同他曾经珍视又憎恶的一切消失了。

  他代替上帝,给了对方最后的救赎。


  “有没有已经无所谓了。”卫庄道。“我们不都在上帝的硫磺火中吗?”

  卫庄打开大门,屋外的光线瞬间扑在他的脸上。他仰起头,将脖颈上挂的十字架项链拿了下来,丢在一边的垃圾桶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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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应召女有些紧张地环顾四周,这是她第一次到这种与她身份格格不入的地方。

  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,却让她感受到一丝无名的亲切,好像她孩提时曾经做过类似的梦。虽然邀请她的人十分贴心地为她备好礼服和手包,但看着她手上已经有些残缺的指甲油,和整洁的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桌布对比,她的手心隐隐出了汗。

  桌上一对白蜡烛罩着钟形玻璃罩,一对高脚杯和一瓶未开的红酒,显然是餐厅招待情侣的标配。应召女拿起酒杯,杯壁映着上方用巴洛克镀金花边连接的吊灯,又突然映出一个熟悉的向她走来的人。

  应召女急忙放下杯子,差点把酒杯掉在地毯上。颜路把外套挂在衣架上,拉开椅子对她微笑。

  “不用太紧张,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,问完你就可以离开了。”

  “这没问题。”应召女看了颜路一眼,摸了摸头发。“希望你能够快点,毕竟和我有约的人,排的队都能排出这个小饭馆了。”

  “好的,我会尽量缩短时间。”

  应召女略诧异地抬起头,面前衣着得体的上流人士意外地有一副好脾气,和她之前遇到自傲又自满的达官贵人不一样。

  颜路拿出一个文件,递在她面前:

  “这份文件是谁让你转交的?”

  她暗地啧了一声,心想不妙。她自然认得面前这个躺在张良车后座的人,也知道她转交的文件绝非普通物件,如今正主找上门她躲都来不及。

  “我……不认识他。”应召女道。“他是一个给钱阔绰的人,又经常包场,我从来没有见过他,所有转交的东西都是别人给我的。”

  她抬起头,偷偷瞄了一眼颜路,“我保证,我说的都是真的!”

  “他有没有让你马上离开?”颜路沉声问道。

  “啊……大概是,没有吧。”说实话应召女已经忘了张良是否让她离开,她的心思早在拿到一叠厚钞票后飞到九霄云外了。

  颜路垂下眼,从公文包中抽出一张支票,放在桌面上:

  “你拿了这笔钱后,马上离开这里,也不要向任何人说起这件事。”

  应召女迅速抽过那张分量极足的支票,再三确认支票上长度不小的数额,最后抬起头,小心翼翼开口:“你为什么……嗯,要让我走?”

  她下意识想到了张良,以及那天张良对颜路绝非普通关系的眼神,她本来以为,面前这位长相清秀又出手大方的小帅哥是来震慑假想情敌的,但事实上对方并没有这个必要——如果真要如此,给她的就不是钱而是嵌入她脑壳的子弹。

  颜路沉默了片刻,然后开口:

  “因为你的父亲过世了。”

  应召女倒酒的手一僵,“哦。”她从手包中抽出一根烟,不顾周围环境地点起。“他的仇家们还不死心,一个没钱又自大的老头对他们还有什么威胁,看来生前做的错事太多,死了才让对方解恨。”

  盘旋上升的灰烟在酒香和香水味中格外引人注意,但应召女对此丝毫不在意。

  “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?”

  颜路迟疑了片刻,回答道:“自杀。”

  “哦哟,也真够活该。”

  她抖去烟灰,抬起眼,“你和他是什么关系,哦不对,就算是他,一个肮脏做皮肉生意的女儿又不值得他挂念。”

  颜路神情复杂地看着她,应召女吐出一串烟圈,笑笑道:“没事,我又没感到多少难过,在他那天打了我一巴掌骂我是婊子后,我就和他一刀两断了。”

  应召女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一丝人情温暖,或者说她多余的情感,已经被坎坷的人世经历抹平得一个不剩了。

  “让你转交东西的人与你父亲是仇人,他想趁此机会利用你,并报复你。”颜路严肃地说道。“如果以后他再让你传递信息,你一定要拒绝。”

  “好吧,多谢了。”应召女似信非信地站起身。“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,总之……多谢了。”

  她抽出两张钞票,拍在桌子上,“给他留个好位子,算是尽我最后的孝心了。”

  她盯着颜路许久,最后踩着高跟上前,在他耳边说道:

  “作为感谢,我给你个小建议,以后可以换件高领衬衫——你脖子上的东西,我看着很久了。”


  旋转门外,颜路将外套递给应召女,夜晚的大街已经有了寒意,人行道上铺满了干枯的法国梧桐残叶,踩在上面会有清脆的叶脉断裂声。应召女接过外套,然后凑近颜路的脸,像是吻别爱人的脸颊。

  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。她在只离一寸的时候就停住了,她弯起嘴角,视线移向另一边,复仇般又像是戏谑般,看向站在车旁的张良。

  “别了,我的第二个金主先生。”

  应召女挥了挥手,拉开计程车的门,消失在翻滚着落叶的大道上。

  “她是谁?师兄的前女友吗?”张良走上前,微笑着开口。

  “市政厅活动的策划,我刚和她谈完项目。”颜路伸出手,理了理张良的领带。“你认识?都急着提前半小时到。”

  张良笑了笑,“我怎么会认识。市长办公室一大堆无聊的法律审查,我当然是刚做完就来接师兄。”

  他自然地拥住颜路,在对方脖颈一侧落下一吻,颜路忽然想到了什么,轻轻地推开了张良。

  “这还在大街上。如果让人知道一个辩护律师当街骚扰人,还让他怎么接案子。”

  “这又有什么。”张良道。“如果让人知道一个辩护律师都能骚扰到市长秘书,而且现在还活得好好的,估计请我接的案子我明年都做不完。”

  “你就会耍嘴皮子。”颜路抬手捏了捏张良的脸。“等了太久了吧,脸都冷了,下次不要这么早到了。”

  “我怎么愿意……”张良握住颜路的手。“我每天能见师兄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完,我自己不努力怎么行。”

  张良的掌心传递着温暖,他的手指很修长,又有着平时握笔的薄茧,但隐隐地、有着一些不易察觉、但确实存在的细痕,这可能是持枪留下的,也可能是暴力事件留下的岁月痕迹。

  晚风吹开颜路额前的碎发,卷着满地的枯叶到未知的远方。颜路微微垂下眼,然后抬起头,对着张良微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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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凌晨三点,张良准时睁开了眼。

  乳白色的纱帘虚掩着落地窗,将零碎的日出光辉放入了室内。张良侧过身,在一片雾霾蓝的被中找到了散开的灰色头发,他撑在颜路头边,随手撩开杂乱的头发,低头亲吻颜路的脸颊。

  颜路的呼吸很平稳,明显入睡前十分劳累,为了达到这个效果,张良在对方已经意识脱离时做了第二次。确认颜路已经睡着,张良起身披上一件浴袍,从最下层的床头柜拿出一对隔绝手套,然后打开颜路放在桌上的公文包,从中拿出一台电脑。

  事情正在他预计的轨道上向前推进,反秦势力的联合,市长的失利,套头公司的暴露,鬼谷纵横的扰乱视线,还有最重要的,他确认了与市长秘书的关系。

  张良花了十秒破解了开机密码,金属外壳正中的图案亮了起来,白光照在仍在沉睡的人脸上。张良看了颜路一眼,接着破解工作文件夹的密码。

  但也有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。他没想到颜路能找到那个应召女,并且让她毫发无损地离开,从应召女的反应来看她并没有出卖张良,如果颜路想知道更多真相,应召女是必不可少的。但为什么颜路会放她走,是为了吸引他再次出手,还是等候时机一网打尽,张良都无从得知。

  最后一个输入框消失了,上至重要资金来源的存档,下至琐碎的支出表格,都拥挤地罗列在张良眼前。

  而一个最新的文本文件,却没有命名地放在最下方。

  屏幕冷冷的白光照亮了张良的脸,他的食指在键盘上方微微停顿,最后果决地按下了回车。


① 《圣经·旧约·创世纪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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